belle

隐藏话痨,近期吸骨,胆小,认生

【undertale/福杉】出柜

*送给 @TRMOFT 太太的偶像福x杉,灵感来源于这里

*到地面上的故事,私设有,剧情苦手


出柜

 

       Frisk在中午拿着手机偷溜进楼梯间,他上午两个通告刚结束,下午还要录一档综艺节目,身心俱疲,恍觉自己就是海绵宝宝里那只被蟹老板压扁了、榨干了的水母,只有Sans才是能治愈他的一汪清泉。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懒,反应是慢了几拍的,“……嗨,kid。”看起来是刚睡醒。

       Frisk满心的燥郁都被这一句淡淡的问候抚平,他把手机攥紧了,坐在楼梯最高的一阶,一不小心就能摔成半身不遂。他其实只想听听Sans的声音,憋了半天憋了个“嗯”出来,几秒后惊觉太过简洁,粉饰似的补上一句,“你吃了没?”

       “吃了。”就算Papyrus现在不跟他住一块了,也不妨碍他用意面塞满Sans的冰箱,“你呢?”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还没。”下午的节目有试吃料理的环节,他得空着胃。Frisk的嗓音静静的,略带些委屈,屁股下是冰凉的地板,积灰已久,他就不心疼自己的裤子。

       Sans也嗯了一声,那边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,像是他翻身,接着就没了下文,背景里一片寂静的空白。之后他的回应变得迟缓,有一阵子没理人,一阵子哈欠连天,他是在敷衍,也敷衍得那么可爱,Frisk都不忍心怪他了。后来还是Sans先憋不住,问你有什么事。Frisk想我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,嘴上回了句,我想你呀。

       “然后?”

       “就想听听你的声音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现在你听到了,”Sans抓住他话中的把柄,“那我挂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闻言气急,不仅气Sans逗他,还气他逗得这么明目张胆,明明说要挂,耳边传来的呼吸声却悠远绵长,重量不比一片雪花。日光渐盛,从小窗里投出一个焦灼的几何体。Frisk把下巴支棱在膝盖上,他不恼,温水煮青蛙,他的好脾气部分天生,部分是被自家男朋友操练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“可我还想见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我晚上来你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嗯……嗯?”Sans的声音蓦然就清醒了,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晚上过来,下午节目录到五点,我们可以一起吃饭。”他条条不紊地计划着,不允许自己太得意,“你想吃什么,我可以做,也可以买。我七点能到你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Sans一骨碌爬起来,他确实在午睡,薄被搭了一截在空荡荡的腹部,起身时手机落在肘弯与肋骨的间隙。他周身还是松饼一样懒洋洋的气息,手心有微薄的汗,不黏人,他开了免提,“你先等等,你说要来,怎么来?开车?确定没有人跟你?”

       Frisk好笑他的紧张,“他们哪天不跟我,到时候多绕两圈就行,我有分寸,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这么说Sans怎么可能放心,沉声说了句不行,你别来,他用这种语调说的话多半没有回转的余地。Frisk还想再争辩,就听那边幽幽来了一句,“我不想再犯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就噎住了。

 


       所谓的犯错是指,半个月前Frisk录完了新专,尚未开始打榜,他软磨硬泡拿到一周的假期,陪Sans窝在家里长肉,家事房事一手包揽。正值Napstablook担主题曲的某电影上映,他们在做菜与做爱的空闲里还记得为旧友挤出一点关怀,实属情深意切。Frisk出门往往全副武装,Sans配合他,也在阳春三月里戴墨镜、针织帽,两侧颧骨边各垂下一个毛球。但就算他们这么谨慎,也不妨碍狗仔从Frisk耳后的一缕碎发,腕上的一块表识破他是何许人也。而这狗仔甚至不是专门蹲的他。此人业务专精对象为MTT,听闻他巡回到这座城市又恰逢其表弟的首映礼刚过,风风火火地扛着相机蹲点在市中心最大的电影院,混迹于一众黄牛、情侣与粉丝中,泯然众人。Frisk的手表是代言的某品牌最新款,表盘边镶一圈细细的水钻,既低调又有范儿。这是代理商的礼物,也符合他的心意,故而并未束之高阁。恰好MTT也出席了那场发布会,为某香水做形象大使,期间与Frisk合过一张影,小狗仔业务熟稔,那块表过了他的眼,哪里有不被认出的道理。他蹲了几天自家明星未果,逮到个Frisk与其疑似恋人,正好将功补过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隔天,当红偶像与某某十指相扣的背影就上了头条。

       至此Frisk面上还能端得波澜不惊,以为有自己人能够倚靠。谁知这回差错就出在自己人身上,危机公关的人脑子拎不清,想着能给新专辑蹭热度,没第一时间压下这新闻,几天后一发不可收拾。事态失控时Frisk正在拍完MV回来的车上补觉,睁开眼迎接他的是窗外的车水马龙,霓虹灯串起城市的繁华,现世安好。他打开微博时被上千条私信吓个半死,兀自稳了稳心神,冷静地点开几条,划拉屏幕的手指连同心脏冰凉。这时经纪人的电话进来,他按了拒接,雷厉风行地打给Sans,“你现在在哪儿?”

       “超市,怎么?”

       “回家。现在。立刻。马上。这几天都不要出门,窗帘拉好,有需要叫Papyrus……不,我待会儿让公司给你派个人。”即使Frisk的脑子已经开始烧,他还是能这么有条理地絮叨,“你先按我说的做,我一会儿再打给你。回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挂掉电话后才敢舒气,尾音拖得像一条即将窒息的鱼。Frisk用食指按住两边太阳穴,耳朵里总有些嗡鸣,前排助理递给他自己的手机,还是经纪人,接起时对方的心急火燎是可以预见的,“事情闹大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Frisk继续刷微博,试图整理出整件事的始末,“公司那边什么计划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承认,不否认,先静观其变。微博的消息在压,成效不大。”他后来把那个公关骂得狗血淋头,年终奖不要想有,没开除算手下留情,“你最近都要减少曝光,寄到家里的信件、包裹都别动,我会给你多派两个助理,你男朋友那儿也是。——你准不准备开记者会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开。”开了就要出柜了。

       “好,公司那儿我来安排,你……你就好好休息。别多想,网上的东西也少看,说什么的都有。唉,得亏你俩捂得严实。”是不幸中的万幸。

       可他说这话绝对失策,以Frisk旺盛的好奇心,不看才有鬼。Frisk已避过了热搜榜最疯魔的几天,只抓到这场骚动的末尾:有渠道的,比如各大娱记狗仔,正动用一切手段深挖他的人际关系,逆着时间线进行,从新知到旧识;没渠道的,比如自称“扒哥”、“扒姐”的各大营销号,只好就着肉眼可见的事实一个劲儿地添油加醋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桩,就是根据Sans的身高体型,言辞凿凿地推测出Frisk恋童。

       神他妈恋童。

       其余扬言粉转路,路转黑的言论暂时按下不表。回到家后Frisk打Sans电话,那边不用他开口也知道了,“我不会出门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打给你的。”不全是。

       “至少一半是,”Sans把他的心思摸透了,“所以?还吵得很凶?”

       “在讨论你是八岁还是九岁的幼女,以及我和幼女牵手逛街看电影,算不算犯罪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边诡异地沉默良久,随即传来一声压低了的fuck。Frisk笑出声,不难想象Sans脸上的嫌弃,必定要挂下几条黑线,既震惊又无语。这个表情里他的瞳仁比平时都淡。Frisk安慰他,“反正他们还没发现你是谁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说得好像你多高兴似的,”Sans毫不留情地拆穿他,“我看你巴不得他们发现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脸上一烧,龌蹉的小心思暴露无遗,他的确是巴不得被发现,从此能光明正大地行秀恩爱之事。这一刻他的思考模式十分简单,弃前因后果于不顾,为了掩饰他轻轻咳了咳,嗓子是他的本钱,现在拿出来向Sans示弱,有十分的诚恳。

       直到耳边传来水声,Frisk知道是Sans在向浴缸里放水,他是个懒惰却不邋遢的骷髅,离了自家兄弟也没变成生活十级残障,泡澡是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,水温可以囫囵,偶尔在蒸汽弥漫中睡去,醒来时周身是冷而不冻的海洋,他则像搁浅的鲸。后来Frisk给他买过一个定时器,旨在阻止他瞌睡,能放十几首振奋激昂的歌。Sans转手给收了,没丢,摆在书桌上作观赏用,还以为有多成熟,他犟起来也是个死脾气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Frisk顺理成章地和他道别,把满腔恋恋不舍藏在一句再见里。Sans嘴上不说,心里还是疼他的,挂掉后发了句“好好照顾自己”。恰逢公司给派的助理到位,消息进来时Frisk的手机一震,连带着他的心也震动起来,又酸又甜,两位西装革履的在他身后往冰箱里搬速冻食品,他握着手机,脑子里没别的,就是想见Sans。

 

       ——结果到现在也没见着。


       他俩安心做家里蹲的时候,圈子里还在魔怔。狗仔们查了几天Frisk的情史未果,心有不甘,纷纷将毒手伸向他的身边人。MTT确然第一个遭殃,他与Frisk同在娱乐圈这个泥潭中沉浮,其中情谊源远流长,区别是前者对取悦大众一事更心无旁骛,能把整个尘世当作他表演的舞台。好在他的经纪人知道自家主子是什么,早早地没收人微博账号,改了密码。他能制住MTT的手,却封不了他的口,大明星有通告无数,狗仔们围追堵截,竟然在电视台停车场突破了保镖的重围,把话筒伸到他的嘴下。那厢撩了撩刘海,张开嘴时带起一阵电流,他说父老乡亲们哪,Frisk是我一辈子的好友,他不拘泥于世俗,在这场爱情长跑里坚持不懈,我当然要祝他幸福。

       语毕他丢下一众打了鸡血似的记者潇洒而去,大长腿在空中划出的曲线利落完美。被遗落的记者们兀自在原地欣喜若狂了一阵,短暂地抛弃对竞争对手的成见,不约而同地想:可他妈算确认了(指旧识与恋童)。于是纷纷准备回家熬夜赶稿,奔向各自小轿车的背影都像磕了药。

       这些Frisk一概不知,他的新专恰好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发行,为了造势不得已上了某台的娱乐专访,眉眼温良,含蓄的笑容一如往昔。只是从前邻家大哥、文青的形象都不能再用——邻家大哥可以有青梅,文青可以有红颜,但无论如何,他们都不能有心尖上惦记的那位。偶像界自有其不成文的规矩,打破了,就没那么值钱了。Frisk还是很值钱的,他束手束脚地往沙发里一坐,追光灯一打,就有很多人觊觎他了。他说话、倾听时都要往前斜着身子,专注的表情是从少年时期就定型的,温润得像掌心里刚修剪好、磨平了的指甲,唯有眼底泄露的光是种别样的执著。

       他对面的女主持是业界一大前辈,才色皆有,把婀娜的身姿塞进包身裙与白衬衫的修饰里,唇上飞一抹红。Frisk直接而不失礼貌地欣赏她,眼神因性取向而纯洁无暇。而当今大姐姐就欢喜这样正人君子的好苗子,她在娱乐圈中侵淫数年,尚觉Frisk笔直如翠竹的品性很顺眼,接下来的采访便少了刁难,上面原本敲定要逼问的八卦也被一笔带过,笑意盈盈地换成新曲创作的心路历程。Frisk不为人知地松了一口气,背可以松弛几分,仍不挨着椅背,提到自己的声乐老师,提到喜欢的书籍与电影(这里她按计划要接上“听说你最近和别人去了看了场电影blahblah……”,但没有),话语间是澄澈的真心。

       女主持又问到你入行的初衷,Frisk一愣,眼前依次闪过花丛、瀑布的水汽与他的笑,随即把脊梁挺得很直,答,“为了一个重要的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想那人一定对你意义重大,”说到这里她也把背挺直了,伸出右手——一朵柔秀的鸢尾——郑重地与他交握,“祝你的新专《Above The Ground》大卖。”

       她的祝福没有落空,发行首周Frisk的微博掉了几千个粉,专辑的销售量却创下新高,不知是否该感叹他的粉丝爱恨分明。这个点儿Frisk尚不能知晓,他与女主持道别,走出摄影棚时助理递过他的手机,用两根手指头掂着,仿佛会烫到手,脸上总有些焦虑。Frisk低头一看,是Undyne(狗仔着实丧心病狂,连她也受了波折),他心下一片清明,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回拨过去,接通后果不其然是熟悉的大吼,“老娘受够了!你他妈到底公不公开?”

       “至少现在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不公开是吧?你不敢说我来帮你说!你等着,我现在就去市政府前面拉横幅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“哎!你别!”Frisk一听她嚷嚷头就晕,“这事真急不得,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边一阵稀里哗啦,玻璃爆开的激烈,看样子是砸了个杯子。Undyne的声音沮丧起来,“我就搞不懂了,你们人类怎么老这样啊,”她一想不通就爱说‘你们人类’,把所有纠葛归结于种族差异,“你现在不公开还等到什么时候?过年?过节?我靠,明明是个男人,你怎么能这么怂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一时语塞,他能有千百种方法来辩驳,说我不是怂,我是考虑周全,是谨慎,但Undyne的话真真切切戳中他的死穴:他何尝不想和Sans双宿双飞。之后“怂”这个字在他脑海里盘旋了几天,直到时间推移到当下,Sans说“我不希望再犯错”的时候,他耳边还回荡着那句“你不敢说我来帮你说”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Frisk把心一横,“我不会出错了,”大概,“但我想见你,真的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被拍到怎么办?”

       他心脏突突一跳,“——那正好,公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那些女友粉、老婆粉都不要了?”多得能堆成山呢,她们要是一个两个都由爱生恨,Frisk可能命不久矣。另外还有一拨妈妈粉,要按对未来“儿媳妇”的态度再分成恶婆婆和大夫人两派,但表面上更温和。Sans都替Frisk惦记着的,后者以为他对粉圈的爱恨情仇一无所知——涉及到Frisk的事,他怎么可能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要了。我总会老的,又不可能做一辈子偶像,长痛不如短痛。”

       Sans笑他妄自菲薄,“老?你才二十一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已经不年轻了。”不能和那些刚出道的小鲜肉比了,“我想好了,不如趁这个机会抽身,我可以开自己的工作室,也可以干别的。”总而言之,他要找个能不遮不掩和Sans在一起的活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冷静点,你这么轰轰烈烈的给谁看?你现在搞这么大阵仗,那当初还当什么偶像……”Sans本在数落他的冲动,到后面渐渐没了声,Frisk默默地等,等他想起来自己当偶像是为了谁。远在地底时他和Shyren合开过一场演唱会,不正式,纯粹是为了圆她的梦。他在台上远远看到Sans戴兜帽的侧脸,笑容无比真挚,远比他平时要生动得多,Frisk受到他笑容的蛊惑,呼吸当即漏了几拍,后来到地表上也不能释怀,他的恋情后知后觉却来势汹汹,于是扔了和平大使的头衔,义无反顾地扎进少男少女的名利场。谁知惹他动心的罪魁祸首对他的苦心一概不知,还干过几次倒卖他童年照片的缺德事。Frisk在知道Sans当初笑那么开心是因为赚了一笔门票钱后哭笑不得,他倔强地抽了抽鼻子止住零落的伤心,想没差啦,大不了我以后养他就好了,横竖都是一厢情愿。守得云开日出后Sans老因这事对他愧疚,不是Frisk揪着不放,是他自己过意不去。他是具空落的骨架,但他不是真正的没心没肺。

       眼下Sans也在愧疚,面上不显山露水,手指已经蜷缩起来,床单被他抠得皱巴巴的,“……算了,你不就是想见我,可以。我来安排,但不能只有我们两人,太明显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的眉毛扬起来,嘴角咧起来,“你要叫谁?”

       “谁急着催你公开的?还有我们的朋友,都叫上。”Sans终于脱离被子的禁锢,伸懒腰的动作促使声音绵延,“你想不想来一段晚餐时光?”

 

 

       Sans在酒店订了个包间,叫上一干Frisk的老相识。他的老相识不比别人,云集了怪物中教育界、武打界、科学界的中流砥柱。烹饪界的砥柱没来,Papyrus仍旧对在外面吃饭有心结,但这回却不是他闹别扭,Sans打给他时Papyrus正在为一场预订的年会做准备,时间充裕,他确然可以为了Frisk抽身,是Sans让他不必勉强。“well,你不希望我来的话我可以不来的,兄弟。”他有和孩子相似的性格和气质,但毕竟不是个孩子了。

       那天Frisk比任何人都早到,立誓要把急于见面的心情体现在点点滴滴。紧接着是Toriel。Frisk一见她就怂了,眼神开始躲闪,他和Sans的地下恋情并未告知与她,照片见报后Toriel给Frisk打过一个电话,后者没敢接——明明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。Frisk点完菜后就开始焦躁,屁股能把椅面抹掉一层漆,他借口接人出了包间,在走廊里弓起背。言情小说里的男主总爱靠着墙抽烟,不知道是什么毛病,Frisk没有抽烟的恶习,他往嘴里扔了块薄荷糖,甜津津的。Sans一出电梯就看到他吃糖吃得很愉悦的样子,一只手插在兜里,等待的姿势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杵在这里干吗?”Sans一开口Frisk就转头看他,眼睛里有了光,是某颗坠落了的星辰的余烬。Frisk一路小跑过去,短短几步路被他搞得像鹊桥相会,到Sans面前才堪堪收住脚,不求别的,先握住他的手,一双冰凉瘦长的手骨,指尖是心脏的延伸,他慢慢地收紧掌心,温暖Sans的指骨。

       四下无人,Sans放纵这一刻的温存,掐着点把手抽出来,“怎么不进去?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敢,”Frisk哼哼,“Toriel在里面。”其实是无措居多。

       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。”Sans拉着他往里走。

       进门后果然迎上一双质询的眼睛,是母性特有的包容,诘问时也不显得咄咄逼人,Sans从容自若地坐下,占据Frisk身边的位置,隔着一个餐桌和Toriel问好。Toriel收回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的、探究的目光,淡淡地说你好。无论如何她是给Frisk打了电话的,却没联系Sans——前者是她的孩子,后者是她的朋友,她因此怪罪Sans更多。Sans足不出户却心如明镜,他邀请她参加这次聚会,只发了一句话的信息:“Frisk会想要见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她就不会不来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吃最中规中矩的西餐,前菜从三文鱼卷扇贝色拉开始,Undyne和Alpys到时侍者正往桌上放海鲜蛤蜊汤,精致的小勺搁着盘沿。她俩正遇上堵车,Undyne把小皮靴踩出《马赛曲》的调调,鞋跟蹂躏着地毯,她一见Frisk就来气,气鼓鼓地拉椅子坐下,连招呼都不会打了。

       Alpys忙拉她衣服,样子像个小媳妇,伸手时无意识地给人看她的戒指。这对璧人在年初领了证,携手奔向婚姻的殿堂,婚宴由Grillby和Papyrus一手包办。抛捧花是必不可少的环节,花束最终落入Frisk手中,从那时Undyne就致力于撺掇他和Sans的好事,没想到这一个是没脾气的,竟然能憋到现在。Undyne作为一个急性子,旁观这种温吞水一样的恋情那是相当的难受,她把怨气发泄在刀下的食物上,切个牛排像手刃杀父仇人。要不是有Toriel在,她能掀了桌,拿餐刀架在Frisk脖子上逼他们去结婚。

       她这厢怒气冲冲地吃,那厢当事人压根没察觉传来的杀气。Frisk细细地咀嚼一块肉,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,间或蜻蜓点水地碰到Sans的肩窝、手肘,皮肤上蹿起一阵电流。Sans嫌他做得太明显,暗中踢了踢他的膝盖,换来一次胆大包天的摩挲,是搂住了他的脊柱,指节叩着骨头上薄薄的一层布料。

       Sans恼羞成怒地推开他,这一切都在桌布的遮掩下进行,波澜横生,Toriel突然搁下刀叉时他们吓得要跳起来。她刚优雅地吃完一份法式蜗牛,吃相斯文,嘴角什么都不沾。这是Frisk特地为她加的餐点,其他人都无此殊荣,上菜时远远地冲她眨眼,尚未失却最可贵的童真:对不起的意思,求放过的意思。Toriel本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图来,此时心肠却变得和手边的冰激凌球一样柔软,就快化了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她根本就没想过拆散他俩,像每个母亲得知自己的孩子即将属于另一个人时的反应,她嗔怪一下,跺一跺脚,最后还是得放手。Toriel恰恰不擅长放手,这小半个月是留给她缓慢的消化过程,如同吃进肚的东西要遭受人体几大循环,她的留恋和不舍渐渐被撕成小块小块的,理智情感各归其位。Toriel把冰激凌送进嘴里,那边,Sans正罔顾Frisk的阻止往盘子里挤番茄酱。

       以后就轮到别人来爱他了。

       她吃完最后一口,收拾好东西站起来,第一个离场,在回去的出租车上禁不住留了几行泪,却不是因为伤心。Toriel找到Sans发给她的短信,“保证我你会照顾好他。”她点击了发送,静静地靠在车门上,夜景繁盛,投射在她侧脸上的阴影斑驳。

       几分钟后手机传来振动,她没看。而之后她又怎么加入了他俩的催婚大队,那又是另一段后话了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没领证的在酒店门口送走领证的,Frisk与Undyne告别,Sans负责Alpys,各自分工明确。Sans的一部分收入来自帮Alpys的科研打下手(小部分的,大部分是炒股和炒外汇),两人交换了项目进度,转身就看到Undyne抄起自己的靴子追着Frisk打,Toriel不在后她原形毕露,“我叫你拖!你再敢拖!”Alpys慌忙抱住自家女朋友的腰,赶在安保人员来前把她拉走,小黄龙穿一双平底鞋,走路不快,跟在Undyne身边一蹦一跳的。

       Sans也要走,Frisk眼明手快地牵住他,“还有什么事?”小骷髅回过头,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。

       Frisk冲他神秘地笑笑,像只偷腥的猫,带着人往回走,进了电梯后轻车熟路地按下楼层,指间夹着一张薄薄的卡。这时候Sans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,更何况他不傻,嘿一声,手插在兜里倚着身后的杆,“什么时候订的?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通知我聚会地点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   那是四天前,他并非筹谋已久,也非心血来潮,Frisk的笑容里有恰到好处的运筹帷幄,是他成长的证明。电梯门开后他们到达最高层的套房,这个房间坐拥整座城市最好看的夜景,车灯的洪流连成黑曜石中无数个发亮的光点,中间点缀一条波光粼粼的河。Sans贴在玻璃上看了片刻,夜风凉,Frisk替他关上通往露台的门,他们的两边都有光。

       没有相机,没有狗仔,这是独属于恋人的时刻。Frisk和Sans面面相觑,明明是厮磨的大好时机,却连话都不会说了,他把头一低、眼里透出来一点期期艾艾的紧张,眉目里都是温情,“……我想你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这句说过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笑一下,“怎么也说不够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明明是当偶像的,口才这么差。”Sans不可置否。

       “是这样,”Frisk点头,“我唱歌好听,要不我唱歌给你听?”

       Sans缩到靠椅上去了,半个身体陷进皮革里,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当真给他唱,从刚出道的那几首开始,旋律是Sans烂熟于胸的熟稔,后者把他所有的专辑收了个遍,在柜子里排成有分量的一排,不会刻意去听,想念了才拿出来睹物思人。Frisk的声音可以替他翻新他们走过的那段记忆,前奏是落雪的循序渐进,高潮掐灭在放轻了的副歌里。没有尾声,他们从未迎来任何一段结束,过去是一簇摊开了任人采撷的枝桠,未来无可知。

       Sans安安静静地听,周身细胞都被浸润得当,这是为了他一人铺开的舞台。后来模模糊糊要睡过去,是Frisk及时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脑袋,说要睡也不能在这里睡。Sans耷拉着眼皮,毫无诚意地说我不睡,我在听呢,Frisk。他叫人的名字是种难得,之后主动搭上对方的手腕更是种难得,Frisk都要受宠若惊了,又从他眼里的疲惫知晓他独自承受了许多。精神上的。Sans不习惯于透露出自己的脆弱,Frisk是让他破例的万中之一,他那么用力地攥人的腕子,像是怕丢了。

       但这下恰好限制住Frisk的动作,他好耐心地等了一阵,随后小心翼翼地往外抽手臂,哪里都轻柔,Sans偏偏在他抽出一只后睁开眼,“你去哪?”明明坚持不见面的是他。

       Frisk趁机把另一只手也抽出来了,上面一圈浅浅的印子,“我有礼物给你。”他今天提了个袋子,宝贝似的,Undyne想看也没让,这时候才揭秘。

       “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袋子里还有个盒子,Frisk让Sans自己拆,拆出来一朵晶莹剔透的花,蓝得不像人工栽培而成。这是在地下瀑布开得泛滥,却不能见光的回音花。有科学家采集了种子进行改良,几年了才培育出第一批成果,Frisk就风风火火地搞了一朵来。改良后的花不比从前,成了一次性产品,只能录一次音,Frisk把话拿到手后才开始犹豫,想说“我爱你”又觉得俗套,觉得不用心,甚至连这花他也觉得不用心:能用钱买来的,都是不值一提。纠结了几番他敲定要唱首歌,是第一次与Shyren合唱的曲子,Frisk把它从记忆里抠了出来,重新编曲、填词,又唯恐唱错,悄悄在家里练习两天才敢上手。之后媒体上爆出他俩牵手的合照,这朵花又因此在家中积灰了如此之久,说起来,还是份迟到的礼物。

       但迟到并不代表不用心。Sans把花拿在手里把玩,歌声响起时脑门上跳出一滴汗,落下来是受惊的形状。他动也不动地听了第一遍,随即是第二遍,听到“我们不再孤单,我们相依为伴(We sans loneliness, we have each other)”时胸口不为人知地抽搐了一下;听到结尾一声紧张的咳嗽后终于破功。“我被之前吃进的润喉糖呛了嗓子。”Frisk不好意思地为自己开解。

       “老天啊,kid,”Sans一边说一边捂着脸,“这实在是,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喜欢吗?”Frisk蹲下来拨开他的手,与他四目相对,“只要你喜欢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很喜欢,真的……谢谢你,Frisk。”Sans捧住他的脸,“这或许是我收到最棒的一份礼物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Frisk想不会呀,他会给Sans更好的,一直都会。他低头看着那朵花,有一天,他会为Sans在地上种出一片花海,到时候,每一朵花瓣里都会是他写给他的情歌。


 

       零点钟响时分他们在被子里躺着,脑门相抵,灯不用开,呼吸代替彼此的表情。Sans问起Frisk后面的行程,他说公司给安排了巡回演出,大概去哪些城市,他掰着手指一个个数,总是要漏掉一个记不清。

       Sans静静地听他数,“第一站在哪?”

       “就在这里,两个月后吧,你来不来看?”

       “来的,你给我票子?”

       “第一排的票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Sans不领情,“第一排都是站着的,”他懒,在青春活力的人潮里站几小时能要他的命,“你前年的场子不是有看台的位子?”

       Frisk笑了,“你记得呀?”

       “你给不给?”

       “那是家属专座。”他前年给了Toriel的。

       他说的这么明显,把真心实意都剥开了放在Sans面前,生死由他定夺。

       一阵沉默后Frisk的心渐渐沉寂下去,一如他冷掉的额头。这时Sans在被窝里把他的手逮住了,虚虚的,Frisk心里一动,挣脱开来,反握住他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凝视着黑暗,眼里都有光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如我们公开,好不好?”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END


不追星所以对饭圈的知识一知半解的,几乎都是瞎扯,看个乐呵就好,以及表白Hans太太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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